刘心安儿

口述人：李顺启（湖北仙桃人）

撰文：张小强

2003年我去广州打工，因为老乡在石井一家灯具厂做调灯师傅，经他的引荐我去了那家工厂，做了一名普通的装配工，我之前并没有来过广州，可以说除了老乡，并没有什么朋友，后来我却和一个大我8岁的女人关系非常好，她不是别人，就是我所在那家工厂的老板娘。

我所在的那家工厂，其实很小，可以说是一个大点的作坊而已，当时工人也就是几十个，老板是一个小个子的男人，湖北襄阳谷城人，他曾经在钟落潭的一家叫夜太阳的灯光厂里做拉长，所谓拉长也就是管一个台子，一般是几个人到十来个人不等，其实也就是装配线上的一个组长。

当时老乡告诉我的时候，我以为电子厂很大，很整洁的那种厂房，我来到广州之后，从火车站坐车过来，越走越偏，当时工厂在石井的滘心村，我曾一度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，也感叹同样是广州，市区和郊区的差距之大。

后来我才知道，滘心村所在的地方，可以说走上几公里就属于佛山，这里等于是广州最边上的地方。

工厂人很少，工厂的管理几乎都是老板娘负责，老板娘来自广西河池，个子不高，属于那种娇小型的女人，人常说：浓缩的都是精华，这句话用到老板娘身上，非常适合。

老板娘负责厂里的采购、财务、业务和日常管理，可以说是一个全能型的人才，老板就不一样了，他的发家史完全是靠老板娘，如果是凭他一个人的能力，也许他还在工厂里做拉长。

那个年代，他们从打工者变成小老板，也算是沾了时代的光，可以说那时候创业要比现在创业好很多。

工厂虽然人不算很多，但却大部分以女孩为主，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个好事，因为我彼时还是单身，也正是渴望爱情的时候，在工厂里的女孩，也和我一样，都是来很多不同的地方，大家相聚一起，也少了些女孩子的矜持，办公室里有几个女孩，都是做销售的，那里的销售，其实也不需要太高的文化，只要能抗住压力，多打电话，多联系客户便可以胜任。

那时候我和办公室的女孩蔡晓璇谈起了恋爱，刚开始当然是保密的，因为都在一个地方上班，两个人开始都不想太过张扬，以免生出事端，其实最重要的是刚开始感情并不稳定，工厂里的爱情，很多时候，今天两个人还你侬我侬，也许几天之后，就劳燕分飞。

这些事情却瞒不住老板娘的眼睛，那时候滘心村附近的房子并不贵，为了方便和女友相聚，我便在附近租了房子，那次恋爱算是我的初恋，我在那里经过了一段美好的过往，我和晓璇下班之后，常常一起跑去旁边的白云湖散步，周末一起去新市逛街，或者跑去白云山爬山，当时工厂的伙食很差，负责做饭的是老板的老妈，她为了节省成本，很多时候饭菜里几乎看不到油星，所以我们下班之后，也经常在出租房里做饭。

2004年春节，蔡晓璇回家过年，因为我当时没有存下多少钱，我留在滘心村过年，一个人躲在出租屋里，我打电话到家里，当时家里没有安装电话，也没有手机，把电话打到隔壁邻居家，邻居站在自己的院子里，喊母亲的声音我都可以在电话里听的到，母亲每次听到邻居的呼唤，都是一路小跑过来。

当母亲拿去电话的时候，我喊了一声：“妈”，电话那头我便落下了泪水。

过年的时候，我几乎天天躺着自己的出租房里，一个人没有任何过年的味道，对于我来说唯独不同的就是，街上的人少了，不用天天上班，我常常躺在床上看书，听歌，生活仿佛过的很颓废。

那是我第一次单独过年，我一直想让晓璇早点回来，几乎是数着日子，心心念念地等她回来广州。

大年初八是新年开门第一天，我去了厂里，广东人很迷信，为讨个好彩头，第一天都会给一个红包，我打开一看，里面是8块钱，开业第一天也就是收拾一下车间，并没有开始真正的生产，中午是聚餐，那天我没怎么喝酒，因为晓璇还没回到广州。

等了几天之后，我还是没有等到女朋友的归来，一天下班的时候，老板娘喊住我，说今天别去餐厅吃饭了，我带你去外面吃饭，我不知道老板娘为什么要带我一个人去吃饭。

老板娘开车带我去了离滘心村不远的庆丰，庆丰有些卖东西的超市和饭店，可以说比我们厂附近好很多。

我们去了比较高档的餐厅，老板娘问我是不是过年没有回去，和我寒暄了几句，我们点的菜慢慢上桌了。

我们点了几瓶啤酒，一杯啤酒下肚，老板娘问我：蔡晓璇联系你了吗？

我摇头，说从年前回去，便再无联系，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上班。

老板娘说其实蔡晓璇年前已经辞职了，她不再返回广州了，因为她在老家早有婚约，年前她回家是要结婚的，她不知道怎么和你说，就把事情告诉了我，让我转交给你一封信。

我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，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说分手，作为男孩子，我在老板娘面前表现得很从容，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忧伤。

其实我内心早已痛苦不堪，老板娘本想宽慰我几句，看我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忧伤，就没有往下说。

她只说了句：弟弟好女孩多的是，好好干，你会幸福的。

也许这是句很淳朴的话，我也没有想到，平时几乎没有太多的交集的老板娘在我失恋的时候，给我这样的温情。

在这家厂里干的时间长了，我便听到了老板娘和老板两个人的一些事情，那时候我才知道老板娘有多不容易，老板娘和老板在一起之前，他曾经有一个女朋友，这个小厂刚开始是他和前女朋友一起开的，之前是老板负责生产，他前女友负责业务，然而后来因为生意分歧而分手，因为女朋友掌握了大部分的客户资源，他只负责生产，无奈之下，他马上又找了现在的老板娘。

老板娘之前也是一家公司的业务经理，他们两个可以说是闪婚，但老板本就是一计，他根本没有打算和老板娘白头偕老。

他和老板娘结婚也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业务经理，而且是不花钱的，他们结婚什么都没有，没有举办婚礼，没有婚纱照，也没有戒指，只有一张结婚证而已。

这样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，我不知道老板娘当初为什么会同意，在人生每条路上，也许走错一步，后面都要受很多苦。

作为老板的丈夫，却开始天天到酒吧等地方潇洒，他在外面声称自己未婚，两个人就开始矛盾不断，后来我见到老板娘几次脸上带伤，其实我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但作为一个员工，那怕是她曾经照顾过，我也不好多问。

一天晚上，我却接到了老板娘的电话，“小李，我能去你那里住一晚上吗？”

我看表已经是晚上10点了，我想不通，老板娘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来我这里借住，而且我是一个男人，她来了多有不便。

本想拒绝，但转念一想，不是万不得已，她也不会打这样的电话，肯定是遇到什么难处了，但我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，也许是当年老板娘开导我，让我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。

如今别人求到我，我无论如何也要收留她，当我开门的那一瞬间，平时光鲜亮丽的老婆娘头发凌乱，脸上有伤。

看起来特别狼狈的样子，“萍姐，你这是怎么了？”

我关切地问道。

她半天没有说话，进来之后，我让她去洗了洗，换了以前女朋友的衣服。

萍姐穿上晓璇的衣服，稍显大了一些，看到这衣服，也让我想起了晓璇，心中忽然升腾起一丝丝的悲伤。

我给她倒了一杯水，她才告诉我了事情的原委，原来他老公出轨起，被她撞见了，两个人爆发冲突。

我一边安慰着她，一边听着她向我倾诉，那天晚上，我们彼此敞开了心扉，讲了很多相互之间的心里话，我忽然想起了当初她开导我的事情。

第二天我还没有醒来的时候，她已经在厨房里忙活，吃早饭的时候，我问她有什么打算？

她告诉我，她早就过够了，她决定离婚，结束这不幸的婚姻。

一个月之后，她离了婚，因为老板娘的离开，我也离开了那家厂，我听说她去了中山，后来又成了家，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。

我则去了东莞，开始了我的下段打工生活。